质朴的坚守——陈坚

    田莉说，几乎每天早上她起床时，陈坚都已经用完早餐并开始在工作台前读书或者画画了。400多平米的工作室也是他们的家，收藏着陈坚的画作、两人从世界各地淘回来的藏品以及他们购买的年轻艺术家的作品。此时的田莉通常也会坐下来，随性地翻看几页毛姆或者村上春树的小说。有时，她会把喜欢的段落大声地读给陈坚听，两人对此展开讨论；有时，她则会悄悄地把这些话写下来放到陈坚的工作台上，以免打断了他的绘画思路。近几年，陈坚一改早些年画至凌晨的作息习惯，开始平衡生活：早上7点左右起床、勤于遛弯儿、按照田莉的要求多吃水果和坚果，只是依旧勤奋、幽默、执著。

　　如果不加介绍，大概没有人会把陈坚夫妇和艺术联想到一起。身为最会运用色彩的画家，他们二人的打扮却极为朴素——舒适的休闲鞋、米黄色的休闲裤、深色的上衣，很轻易地就让人联想起陈坚从2012年延用至今的画展主题：质朴的精神。陈坚说，即便是已经创作了100多幅以塔吉克人为题材的写生作品，自己对艺术的理解、认识以及对帕米尔高原的认识也不过刚刚开始。大海的情怀和人性的高原是他们心灵的守望，是值得他们坚守一生的主题。

　　坚守高原与大海

　　作为新疆人的田莉每每说起陈坚第一次去帕米尔高原时的场景，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记得，由于对新疆缺乏了解，怕不适应当地生活的陈坚买了好多罐头等吃的东西放在包里备用；当大巴车摇摇晃晃地驶进高原，陈坚完全被帕米尔的景色所震撼，兴奋地像个孩子，一再请司机师傅停车让他拍照，完全不顾司机师傅“最好的景色还在后面”的劝告。

　　结婚近二十年，去塔吉克写生已经成了夫妻二人每年的固定行程，他们把对帕米尔高原的爱从最初的热烈迷恋转为了绵长的亲情。每次前往，夫妻二人都会为他们的塔吉克朋友们带一些茶叶、方块糖、牙刷等吃穿用品，在塔吉克住上二三十天，跟当地人聊聊生活，对着大自然写生，让自己更细致地融入这个民族，更深刻地了解这个民族。而当地的朋友们则会杀一整只羊来迎接他们，并把冬窝子（当地人的住宅）中最好的一间腾出来给他们住，这是塔吉克人待客的最高礼节。他们从心底里喜欢这对远道而来的真诚、朴实的画家夫妇。

　　对来自海滨城市青岛的陈坚来说，塔吉克——这个全世界离海最远的城市就是自己的第二故乡，而非单纯的写生基地。他震撼于塔吉克人的善良、淳朴、热情，将其称为“人本身所具有的力量”。他说，当他第一次踏上帕米尔高原，意外地在塔吉克人的价值理念中为自己的一些困惑找到了答案。他们的虔诚和本真让他的心沉静下来，并使他得到了新生。

　　从最初缺氧头疼、睡不着觉，到现在逐渐适应并有所缓和，每年，陈坚都在帕米尔高原上一笔一划地描绘着独属于这片土地的质朴特色，描绘着自己对朴素而高贵的人性的虔敬以及对艺术本质的虔敬。

　　同样爱着塔吉克人的田莉说，陈坚画上的大部分人都是有记录的，他们是哪个村的、属于哪个大队、叫什么名字，她和陈坚都记得，而且跟其中的大多数人有过深入的沟通。每次办展，当这些人物画从画室里被一张张搬走，田莉都觉得如同原本一直住在家里的老朋友忽然间离开，心里空落落的。

　　对塔吉克这一人物题材的创作陈坚已经坚守了15年，这些作品除了部分被美术馆、博物馆等机构收藏外，从未出售。即便在两人生活最困难的时期，他也依然坚持这一原则。陈坚常说，他的这些画是从帕米尔高原生长出来的，塔吉克人对他来说已不仅仅是画人物形象的问题，而是画“人”的问题，是做“人”的问题。而这正是他一直在寻找和坚持的东西，是真正与自己有关的东西。

　　除了割舍不掉的塔吉克情结，大海是陈坚的另一个灵魂故乡。它宽厚博大、有着丰富的喜怒哀乐，是陈坚无声的倾诉对象，也是对他心中情感的最佳解释。每一幅关于大海的画，都体现着一种心境、承载着一段记忆、表达着一种状态。也正因如此，陈坚常说，“我的画就是我的话，是我心中形象的逻辑，无论是做艺术还是做人，最终的理念就是‘真’。”

　　坚守质朴与简单

　　陈坚夫妇的确把“真”这一理念贯彻进了生活。不论是他们的工作、生活环境，还是他们夫妻之间、与朋友之间的相处之道，处处透露着质朴与简单。他们的工作室同时也是他们的家，完全没有什么刻意的装饰，却格外舒适。田莉说，一个居所最重要的装饰就是艺术品，一幅好的艺术品可以提升整个空间的气质。陈坚夫妇的工作室是不乏艺术作品的，工作室的一层摆满了陈坚的画作以及夫妻二人收藏的其他年轻艺术家的作品。年轻画家姜晓春的一幅长颈鹿铅笔画，被二人摆在了迎门的位置。

　　长颈鹿高昂着头，似乎是在呼唤同伴，又似乎是想吃到更高处的嫩叶。而正是这幅有着大片留白的黑白铅笔画，却简单地连接起了工作室的上下两层，甚至让人联想到陈坚常说的塔吉克人最让他难忘的不卑不亢的品格。

　　陈坚的工作台也位于工作室的一层，那是一张非常大的木桌，最里端放着他常用的水彩颜料盒，桌子前端放着好几摞书——大部分关于艺术。书桌显眼处放着一本新华字典，因为常被翻的原因，已经有些旧了，无声地体现着主人处女座的较真劲儿。而田莉的工作台则位于楼上，有时候她也在工作室一层最里端的电脑桌上整理一些资料。大部分的时间里她都会翻看一些艺术与人文方面的书，读到触动心弦的地方就标记出来，跟陈坚讨论一下或者多次翻阅。

　　说起他们的生活，陈坚将其描绘为“再简单不过的老百姓生活”，如果硬要说有什么特殊之处的话，那大概就是经常熬夜。在决定开始平衡生活的前十几年里，陈坚是经常熬夜的，那时他经常只睡四五个小时，尤其在每次展览前夕，更是经常画到天亮。沉浸在艺术中的陈坚废寝忘食，同为画家的妻子田莉只能转而以家庭为重，主动减少自己的创作时间以用于买菜做饭。

　　说起田莉，陈坚语气中总是充满着自豪、感动与愧疚。同为中央美院毕业、同样是画家，田莉为了照顾家庭，放弃了很多。她会在该吃饭时做好饭菜督促陈坚按时吃饭，她会把水果洗好摆在桌上提醒陈坚补充维生素，她认真而细致地照料着两人的日常生活。陈坚说，其实他们两人相处时谈论更多的是人性与艺术，他们把大部分时间用于作画和研究，很少谈及生活中的琐碎。

　　陈坚夫妇的工作室位于极其亲近自然的郊区，他们两人会为可以看到周围草木的生根、发芽而兴奋；他们对居所几乎没有要求，只希望有个不受干扰的大空间，能让他们一起作画、简单生活。

　　坚守信仰与幸福

　　是的，简单而质朴的生活是陈坚夫妇所能想到的最理想的生活状态，一如陈坚一直使用的画展主题“质朴的精神”。陈坚说，质朴的人性是他的信仰，是他要探究一生的话题，一个人用一生干好一件事儿就心满意足了，所以他要坚守，要体味，要把自己拔得更高一点。

　　为了实现这个愿望，陈坚夫妇每年都要安排几次外出旅游，去探访世界各地的博物馆和美术馆。田莉说，陈坚每次出门都必须要带上画具，也正因如此，每次的休闲游最后总会变成一堂堂需要消耗大量脑力和体力的知识获取课程。

　　陈坚会站在一幅画前非常仔细地观摩甚至迅速地把他们在纸上描绘出来，眼神里满是如获至宝般的兴奋。事实上，由于艺术创作侧重面的不同，他们夫妻二人在参观艺术馆时通常会分头行动：他们会在进馆时约定好集合的时间与地点，然后各自去寻找自己感兴趣的作品。

　　夫妻二人对艺术的兴趣不仅体现在对艺术珍品的喜爱上，更体现在对当代年轻画家的提携上。他们收藏了很多青年画家的作品，一方面增强了年轻画家的创作信心，另一方面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年轻画家窘迫的经济状况，为他们更好地创作提供了一定的经济基础。

　　早在2000年，陈坚就出资在中央美术学院(微博)版画系设立奖学金，帮助很多成绩优秀但生活困难的学生。今年，陈坚夫妇正在筹备一个资助塔吉克儿童的基金项目。他们亲眼目睹了塔吉克儿童翻过大山去上课，寒风冻伤了他们原本应该细嫩白皙的手。他们感动于塔吉克人的淳朴与热情，希望为这片土地奉献更多。

　　在田莉的眼中，陈坚就是这样一个真实、开朗、乐观的人，他总能最大限度地为朋友着想，踏踏实实地走工作和生活中的每一步。正是因为他的踏实与虔敬，一路走来弯腰捡拾到了许多珍宝，而这些珍宝曾被太多行色匆匆、好高骛远的人错过。陈坚说，他对妻子充满了感激之情。他计划在两人结婚20周年纪念日时办一场两人的作品展，算是给妻子的礼物，也是对妻子二十年如一日默默奉献的回报。

（责任编辑：王昱澄）